"老张家媳妇又生了个带把儿的！"村口大槐树下，几个老汉抽着旱烟直咂嘴。李大爷吐着烟圈直摇头："现在娶媳妇比登天还难，他家这是要攒够七个葫芦娃召唤神龙啊？"这话引得众人哄笑，可笑着笑着都沉默了——在彩礼动辄二三十万的豫东农村，谁家没两三个光棍儿子等着说亲呢？
王婶儿挎着菜篮子路过，听见这话就来了劲："俺家那口子为生儿子差点把房梁都跪断了，结果仨闺女个个考上大学，去年还给俺盖了小洋楼。"她故意提高嗓门，"倒是村西头老刘家，四个儿子现在睡大通铺，天天为谁刷碗干仗。"树下的老汉们不吭声了，烟锅子磕得石板叮当响。这场景在华北平原的村庄里，每天都要上演好几回。
卫生院产科的张护士记得清楚，去年接生的一百多个新生儿里，男娃能占六成多。"有对夫妻连生五个闺女还不死心，男人蹲在产房外头哭得跟月子婆似的。"她边说边比划，"后来才知道是听信了'酸儿辣女'的偏方，把他媳妇胃都吃坏了。"这些事在乡镇医院不算新鲜，墙上"生男生女一样好"的标语早被太阳晒褪了色。
在县城开婚介所的老周最有发言权。他柜子里摞着三百多份男青年的资料，女方的登记表却薄得能透光。"现在姑娘们精着呢！"老周翻着泛黄的登记本，"最抢手的是独生女，家里有兄弟的反倒要掉价——怕将来要帮衬小舅子娶亲。"他记得有个小伙子，在建筑工地攒了八年钱，结果相中的姑娘要求县城必须有电梯房，亲事就这么黄了。
赵家庄的媒婆刘奶奶挎着布口袋走街串巷，口袋里装着二十多个小伙子的生辰八字。"以前说亲看属相，现在得先看支付宝。"她掰着皴裂的手指算账，"县城房子首付二十万，彩礼十八万八，三金衣服五万，轿车最差也得十万..."这些数字像座大山，压得适婚小伙们直不起腰。有户人家三个儿子，老大三十了还在相亲，老二干脆去南方当了上门女婿。
可偏偏有人不信邪。村支书老马家新添了孙子，摆满月酒时放了二十挂鞭炮。喝高了的马支书红着脸嚷嚷："俺家五代单传，要是断在俺手里，清明上坟都没脸磕头！"这话让席间几个老辈人直点头，年轻媳妇们却撇着嘴溜边儿走。村小学的李老师听说了直叹气："他们班三十个学生，二十个是留守儿童——都是爹妈在外打工攒钱给儿子娶媳妇的。"
镇上的算命先生最近生意格外红火。他那间贴着八卦图的小屋里，总有大肚婆来问胎儿性别。有回被计生办抓个正着，从他抽屉里搜出二十多张"转胎丸"的方子。"都是祖传的手艺..."老头蹲在派出所还嘴硬，其实方子上写的不过是维生素片磨的粉。这事传开后，镇上药房的叶酸片突然卖脱销了。
最绝的是后山村的孙木匠，给三个儿子每人打了口棺材当结婚家具。"早晚用得上！"老头凿着木板嘿嘿笑。这话听着瘆人，可村里人都懂——他家大儿子三十五了还没对象，去年跟着劳务输出去了哈萨克斯坦，听说那边姑娘不要彩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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